许云禾蹙眉：“我们是一家人，所以我有话直说，希望你也不要对我阴阳怪气。”

    胡友山冷哼，又对外面喊道：“水好了没，你让我举着脚到什么时候！”

    “来了来了！”柳娟忙不迭端着洗脚盆回来，蹲在地上给他洗脚，动作十分娴熟。

    许云禾对她妈也是恨其不争，不过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观念还需要很长时间。

    “国内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，文国这边的事你们也可以安排了结了，洗车店盘出去，能带的东西带上，不能带的可以变卖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回去！”胡友山今晚也是脾气上来了，拗得厉害：“我在文国已经住习惯了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们在文国的生活条件并不乐观，回去别的不能保证，我起码能让你们衣食无忧。”

    胡友山冷哼：“你要真有这份孝心，我们在哪也不耽误你尽孝！国内的钱难道还不能转到文国来吗！”

    许云禾火大，不过依旧耐心说道：“从离开你们开始，我这么多年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一家团聚，希望以后我们能生活在一起过平淡的日子，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反正我不回，还是那句话，你要真当我们是你亲生父母，你就多给我们点钱也是一样的！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！”许云禾忍不住怒斥：“我不信你想留在文国只是因为住习惯了！你告诉，为什么，我帮你解决！可以吗！”

    “小玉小玉，”柳娟生怕二人吵起来，连忙推着她去房间：“你先别生气，我再劝劝你爸，我劝劝他！”

    许云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，经过几天的相处，她算是看透胡友山这种欺软怕硬又自以为是的男人了。

    如果他实在不愿离开文国，她不勉强，那就带妈妈回国，让她摆脱家暴，下半辈子还能好过点。

    胡友山洗完脚上楼回到卧室，柳娟跟进来后将房门关紧。

    胡友山斜睨她：“怎么，你想回国？”

    柳娟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：“我怎么不想啊，咱们在文国是黑户，这哪是人过的日子……在老家的时候虽然也苦，但起码有二亩地可以种粮食填饱肚子吧？”

    “种地的时候你抱怨累断了腰，好嘛，现在不让你种地了，你又想种地！”

    柳娟哭丧着脸道：“现在国内生活好了，也不用种地了……而且，这十多年我都没和娘家联系过，也不知道老娘老爹还活没活着。要是死了……我，我这辈子总得去老人坟前磕个头吧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，胡友山也不由想起自己早逝的父母，家里就他一个独苗，他来了文国恐怕连个给他们上坟的都没有，回去还不知能不能在草丛里找到坟头了。

    “你光想着回去好，你不想想我回去还有命吗！”胡友山道：“当年，我跟着包工头去找开发商要欠款，钱没要来，包工头就被开发商打死了！还有人被卸去了胳膊腿！多亏后来我出国了，不然你早就守寡了！”

    “这都多少年的事了，谁还记得啊！再说了，咱们回去也不是回老家，没人找得到你啊！”

    胡友山指着柳娟呵斥：“要不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呢！那开发商当年还是县长的小舅子了！现在本事不得更大啊！有钱人手眼通天，说不定我这头刷身份证回国，他那头就知道我的定位来抓我了！你真是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！”

    柳娟不懂这些，但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也感到后怕：“要不然，跟小玉说说，看她有没有办法？”

    “她能有什么办法！她跟有钱人划清界限，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！这就是一个势力的社会！要不说你们女人真蠢！”

    “可小玉有钱啊！要不然让她拿钱摆平一下……”

    胡友山又忍不住拔高了声音：“她有钱？她能有多少钱啊！要真能多到摆平这些事，那还不如都给我！我看整个文国谁还能不把我放在眼里！”

    “回国和在外边能一样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说你没完了是不是！”胡友山抓起床头的塑料椅子就砸向柳娟：“你也不想想，她又不是我们亲生的！一辈子能跟你一条心吗！万一她哪天知道真相，万一她哪天不管我们了呢，我们在国内则怎么办！你也不好好想想！就知道回国回国！”

    柳娟被砸，又瑟缩着哭了起来：“她一心孝顺我们，不会不管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年要不是红十字会一个月给几百块钱补贴，我就不想养她！你倒好，还养出感情来了！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就是！赶紧的，趁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，把她手里的钱都拿来，别天天想着回国！”

    见柳娟不动，他又拖了张塑料凳子向柳娟身上招呼，柳娟一边躲闪一边大哭。

    楼下，许云禾听到嘈杂连忙上楼。

    她第一次爬这种逼仄狭窄接近九十度的楼梯，腿都有点发软。

    上楼一看，她弟胡小伟正趴在父母门外听墙角。

    “小伟！”

    “姐！”小伟迫不及待道：“你来得正好，爸妈打架了！”

    “打架你还不劝着点！”

    许云禾二话不说推门而入，一把抓住胡友山打人的手臂，本想给他来个过肩摔，但考虑到他是自己的父亲，便只是将人推开，抢下坏了的塑料椅。

    柳娟一看她来了，马上放声大哭，身上脸上都带着伤痕和血迹。

    她一边哭一边骂，骂胡友山没良心，自己给他生儿育女，到头来除了打就是骂，从来没拿她当个人！

    其中心酸和委屈也让许云禾眼眶发疼，看胡友山的眼神也不觉愤恨起来。

    “爸，您要是实在不愿回国，我就带妈走！”

    胡友山气的大喘气：“你问她！她敢跟你走吗！敢跟你走我就打断她的腿！”

    “妈！”许云禾看向柳娟：“跟我回国吧，您也别害怕，回到国内会有人保护你！”

    柳娟却拍着大腿边哭边道：“我一个人回去干什么？我一个人回去跟离了有什么区别啊？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，凭什么让我离婚啊！”

    许云禾这次是彻底失望和放弃了，她也由此认识到一个道理，那就是，当你身处地狱的时候，哪怕有再多的援手伸过来搭救，也得你自己把手伸过去才行。

    这世上，谁也救不了谁，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