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五十章 背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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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半个多月之后,参与五圣之会的三位长老回来了。

    却少了一位水芹,于长老的族妹并未返回妄城。此外,石婴长老遭到重创,竟然失去半边臂膀而伤势惨重。

    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不过,有了三位长老坐镇妄城,城内人心大定。

    石婴,忙着闭关疗伤;宣恺,处置大小事务。另外一位于野、于长老,则是抛开琐事,丢下纷争,不管寒暑冷暖,独自躲在他城北的小院成一统。

    石室中。

    于野闭目静坐。

    地上铺着一层晶石碎屑,浓稠的气机弥漫环绕,便仿若重重雾气,化作层层漩涡,不断涌入他的体内。

    他有十万五块元石,再加上数量众多的灵石、妖石与魔石,足够他数百年修炼之用。而修至合道五层之后,进境突然放缓,任凭晶石再多,依然无济于事。他索性顺其自然,且将修炼当成歇息,让疲惫的心神得以松弛,也让心头的怒气与嗜血的杀意渐渐回归宁静。

    水芹走了,随她便是。有缘相聚,缘去则散。

    一路走来,失去多少伙伴,经历多少生死离别,而他依然执着往前。倘若仙途注定是一条孤独的征程,他又何必抱怨呢。所幸他身边还有青萝、奎炎、邛山,以及盖义、谷算子,与两头蛰伏的蛟龙……

    十多日过去。

    于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竟然没人打扰,难得清静几日。而连番的吐纳调息,修为境界没有任何变化。

    于野挥袖轻拂,一尊石塔落在面前,仅有三尺高,八九寸粗细,显得颇为小巧,却依然古朴浑然,并且环绕着神奇的五彩光芒。

    九冥魔塔,或虚或实,或大或小,能够变化自如。而最高最大,尚不知几许,也未曾尝试。

    且去探望青萝与宫氏的祖孙二人,再去看一看山农。那老儿的炼器与炼丹之术,远在姬灵与于天师之上,送了他那么多宝物,不知他炼器的进展如何。

    于野正要遁入魔塔,又心头一动,翻手拿出半截玉简。

    看着玉简中的字符,他再次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二十四宿,三才归元,青云霓裳,茕茕孑然。青衣留下这段话,究竟何意,她是否已离开了星城,离开了贼星……

    “砰、砰——”

    便于此时,有人叩击禁制。

    嗯,以为能够清净几日呢!

    于野只得收起九冥塔,挥袖起身,撤去禁制,踏着石阶来到房内。推开房门,院子里站着两位老者,一个是谷算子,一个是宣恺,冲着他举手行礼。

    “于长老!”

    “宣长老、谷兄!”

    谷算子带着藏星堂弟子外出巡视,于昨日回到妄城。而宣恺管辖妄城,事务繁忙,竟也登门拜访,倒是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于野与两人打了声招呼,道:“有何指教?”

    谷算子摆了摆手,示意不敢当。

    “呵呵!”

    宣恺则是歉然一笑,分说道:“今早接到星城的信简,奚上天仙讨伐囚星,吩咐各城长老带人相助,于五日后前往离星相聚。”他话语迟疑,带着为难的神情又道:“石婴长老闭关疗伤,城中仅有你我二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!”

    于野沉吟片刻,道:“且罢,盖义与奎炎、邛山至今未归,便由我带着巡星堂弟子走一趟吧!”

    “呵呵!”

    宣恺又如释重负一笑,道:“于长老修为高强,又深明大义,此去定然建功,宣某等您凯旋归来!

    谷算子忍不住出声道:“于长老,我藏星堂任凭差遣!”

    宣恺附连连点头,附和道:“此去囚星,非同小可,人手多多益善!”

    于野稍作忖思,道:“藏星堂弟子留守妄城,有谷兄一人随行,足矣!”

    “呵呵,既然如此,我这便与星城复命!”

    宣恺举手告辞。

    于野看向谷算子,举手示意,然后挥袖拂去树下的灰尘,走到草席上坐下。

    谷算子不忘关闭院门,打出禁制,这才坐在一旁,道:“我昨日回城,听说石婴伤重闭关,水芹去向不明,而盖义与奎炎、邛山也没有音讯,故而今日登门请教,不想遇到宣恺,莫非五圣之会出了乱子,为何讨伐囚星……”

    他询问之际,又拿出一堆玉瓶放在木几上。

    “那帮地牢的弟子私藏的精血,被我尽数查获收缴,却留着无用,由你随意处置!”

    三十多个玉瓶,皆装满了精血,又该死去多少修士,造下多少杀孽!

    于野没有推辞,收了血瓶,翻手拿出两坛酒,与谷算子对饮。

    半坛子老酒下肚,他吐着酒气,说起星城之行的遭遇,水芹离去的原委,贼星与囚星的恩怨由来,以及青衣留下的玉简,等等。

    或许原委之后,谷算子自有一番感慨。

    “石婴与宣恺果然居心叵测,幸亏你修为高强,屡次化险为夷。如今石婴伤重,宣恺独力难支,应当有所收敛。不想你救了木玄子,水芹竟然不告而别,此举与背叛何异,她真是糊涂啊。而人各有志,倒也强求不来。有关囚星之行,我想你已有计较,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谷算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,也懂得谨守本分,自从跟随于野以来,他不仅有了落脚之地,而且成为藏星堂的执事,使得他更加坚信当初的抉择。他接过半截玉简,疑惑道——

    “红衣擅长占卜之术,她人已不在,青衣留下这段话又作何解呢,二十四宿,乃星辰之数,三才归元,同为星辰之名。所谓青云霓裳,茕茕孑然……”

    于野饮着酒,心绪纷乱。

    背叛?

    活了三百多年,背叛他的又岂止一人。青衣,同样是不告而别。朵彩与辛九,更为相信姐妹情深。而倘若人各有志,又何来背叛之说呢。

    “占卜的爻辞,或谶语,往往以假示真,以免泄露天机。故而,二十四宿与三才归元,或许并非星辰,而是另有深意。最后这段话倒是不难解读,青云霓裳,茕茕孑然,预示红衣与青衣必将离散!”

    谷算子自幼修道,境界非凡,即使不懂占卜之术,他的解读也颇有新意。而他最终还是放下玉简,无奈道:“究竟如何,唯有找到青衣方见分晓!”

    于野默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此去路途遥远,容我返回藏星堂交代一二。”

    谷算子起身告辞。

    于野收起玉简,饮尽残酒,也走出了院子,奔着城门而去。

    五日后,抵达离星与奚上天仙碰头。也就是说,明日一早便要启程。

    城中的景象如旧,却多了几家铺子与忙碌的凡人。只要没有敌袭与战乱,这座贼城便会渐渐热闹起来。

    途经路口,酒肆的伙计又在招手。

    于野没有理会。

    他虽然不缺元石,却忍受不了酒水的寡淡无味。

    抵达城门,守城的弟子冲着他躬身行礼。穿过城门,踏上木桥,看着流淌的河水,他继续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行至一处村落,突然传来哭喊声。

    草舍门前的空地上,一个妇人在殴打一个孩童。孩童五六岁,光着的屁股绽出一道道血痕,犹在拼命挣扎哭嚎。而妇人身强体壮,一脚踩着孩童,一手挥舞树枝抽打。另有两个老妇人坐在门前编织麻布,却对眼前的动静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于野紧走几步,便要出手阻拦。

    孩子这般年幼,岂能遭受如此毒打?

    却见妇人一边挥舞树枝,一边哭泣道:“竟敢跑入山里玩耍,若找不见你,娘亲岂能独活……”

    “娘亲,孩儿不敢了……”

    妇人禁不住心头一软,又是泪如泉涌。

    一旁的两个老妇人相继出声——

    “打,狠狠打,不打不长记性!”

    “哼,村里连番遭祸,娃娃想要长大成人,难啊……”

    妇人抹了把泪水,狠狠挥舞树枝。孩童继续挣扎求饶,哭嚎声令人心碎。

    于野怔了怔,放慢脚步,然后低着头绕行而过。

    贼星的凡人,依附仙人过活。而一个孩童想要长大成人,不仅要面对天灾与各种意外,还要面对战乱,以及仙人带来的无妄之祸。

    人,生之艰难,活之不易!

    却依然要挣扎生存,竭力繁衍,以求香火不灭,传承不息……

    穿过山野,来到阵法结界之外。

    于野走到一片荒凉的山丘上,任凭天光刺目,他昂首仰望。

    深邃的星空之中,大小各异、色彩不同的星体远近错落,壮观的景象一如从前。却看不见离星,他的神识也难以抵达数十万里之远。

    而奎炎与邛山便驻守离星,至今没有半点消息。五日后,奚上天仙与各城的长老齐聚离星。倘若两个家伙不知情,天晓得又将闹出什么乱子。

    于野摸出一枚玉简,乃是山农炼制的传音符。他掐动法诀,口中默念几句,就势抬手一抛,玉简化作一道光芒冲天而去。

    他借传音符传信,他与各方高人即将抵达离星,吩咐奎炎与邛山告知现状。

    而一刻过去,一个时辰过去,两个时辰过去,直至天光转暗,星空之中依然没有任何回音。

    于野兀自昂首看天,面露焦虑之色。

    嘿,奎炎与邛山在干什么,为何没有动静呢?莫非那两个家伙不在离星,或是已遭遇不测?抑或是传音符有假,难以传送至数十万里之外?

    只怕已等不到明日,今晚连夜起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