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 第 4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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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念还没开口, 电话里先响起一阵起哄。吵吵闹闹的人声,男的女的都有,被起哄的对象自然是她的男朋友。

    “你当着大家的面接电话啦?”她不禁有些惊讶,而且接起来的第一句话就那么……不要脸。

    迟则安说:“接女朋友的电话, 有什么好躲的。”

    周念发誓, 她听见手机里传来了一声戏谑的口哨。

    哪怕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自己, 她还是羞红了脸:“换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?”

    迟则安低声笑了几下, 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, 但不时仍有几声打闹从手机里传来,听上去还是在一个房间里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在山上吗?”周念小声问。

    “还没到大本营, 在休息点休整, ”迟则安说, “明天凌晨再从大本营出发登顶。”

    周念哦了一声,嘱咐他:“要注意安全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的。”他回答得很郑重。

    这是迟则安让周念很欣赏的一点,即使此行的目的地只是一座入门级雪山,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轻视的态度。

    对待每一件事都很认真, 也不怕任何的挑战,永远都能做到一往无前。

    周念无声地叹气,她很羡慕迟则安这一点。和他的果敢相比,自己总是会在一些小地方优柔寡断,哪怕接下了一个任务,转眼又会因为其他原因想要放弃。

    不能继续这样。

    周念抿了抿嘴角, 说:“我能问你一件事吗?你有没有遇到过, 觉得很难的事, 或者很难应付的人?”

    迟则安回答得很快:“有啊。”

    “比如说呢?”

    “就跟你一个团穿迷彩服的那哥们儿,”他居然还记得那人,“他一开始就挺难对付的。”

    周念撇撇嘴,心想我看你好像应付得很游刃有余啊。

    “很难的事儿也有,”迟则安问,“怎么突然问这些?谁让你不开心了?”

    周念犹豫一会儿,没把今天的事告诉他。她那些纠结的心态说来自己都嫌矫情,迟则安恐怕光是听懂都会费一番功夫。

    况且他还在雪山上带队,不应该干扰他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“就当是我想听,告诉我嘛。”她放软了语调,带着轻微的鼻音。

    迟则安沉默了好几秒,才从那仿佛是撒娇的语气里回过神来。他清清嗓子,想了想说:“其实不管什么事,都是一座接一座的山。翻得过去就能看到风景,翻不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,换条路再走也一样。”

    周念微微愣了愣,鼻尖一酸。

    他听出来了。

    迟则安听出她不开心,所以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。

    倾诉欲在瞬间涌上心头,周念仿佛被蛊惑了,轻声说:“今天老师给我安排了一件工作,是给一部电影的服装绣图案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嗯了一声:“那不是挺好?”

    “本来还是很高兴的,可是后来……我不小心听见,培训中心有人不喜欢我,”周念有些委屈,“我都没怎么和她说过话。”

    她不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,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化解那份矛盾。周念要在年映春这里待一两年,一想到今后还会和那人共事这么久,她就感到如坐针毡。

    原本她还想,就算那条裙子最后完工的效果不好,那也只是证明了她实力不够。可现在却觉得,一旦失败,她一定会听到更多的冷嘲热讽。

    这些外在的因素,都让她感到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这是她头一回在师长和陌生人面前,直白地表示愿意去尝试一件新事物,如果到头来反而被人打击,她今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勇气。

    迟则安低声问她:“你在哪儿喜欢上我的?”

    “榆清山,”周念下意识报出地名,随即反问道,“问这个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同样是在榆清山,你喜欢上我,但团里也有人不服我,比如吃饭那天喝多了的那个人。”迟则安笑了一下,“其实没那么多原因,就是气场不合看我不顺眼而已。”

    周念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是啊,迟则安带过那么多团,见过那么多人,他一定遇到过比自己今天更难堪的场面。

    “你想听我的意见吗?”男人沉声问。

    周念说:“想。”

    “别理她,做好自己的事。”

    ·

    再次返回培训中心时,周念努力挺直了背。

    人和人毕竟还是有区别的。如果是迟则安的不理人,一定属于那种浑身充满谁来谁死的气魄。可轮到周念,勉强能算是我不是很想说话你们不要看我。

    不过谢天谢地,关于她的争执没再继续。

    虽然几个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,但周念还是松了口气,尽量平静地走到邓静身边,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样啦,你愿意一起来吗?”她垂眼看向圆脸的女孩儿,等待她的答案。

    邓静先是很失落:“你真没去博物馆啊,”接着很快又高兴起来,“不过跟你一起工作也好呀,但刺绣我才学了几年,你要多带着我哦。”

    周念假装没听见前半句:“没关系,年老师也会经常来看,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问她。”

    邓静俏皮地比了个ok,放下手里的针拿出手机点了几下:“不过我觉得你说的那编剧名字有点耳熟……啊,是他啊!”

    “很出名吗?”周念坐到绣棚前,转过脸问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吗?他未婚妻就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呢,”邓静握住手机,摆出少女祈祷的姿势,“真好啊,能和心上人在一个剧组天天见面,我也想有这样的男朋友。”

    周念愣了愣:“这样呀,真好呢。”

    想他的时候,只要喊一声他的名字,他就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。她伸出手指,抹了抹绣棚上的丝线,心跳悄悄地加快了几分,又在心底小心地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真好呢。

    可是周念心里明白,她不可能像大姨吩咐的那样劝迟则安改行。

    他很喜欢登山。

    山在那里,所以他就历尽千辛万苦去看山。不向山索取任何,也不在山间流连,等他看见了山的模样,便会心满意足地回家。

    这恐怕是世间最为纯粹而自然的感情。周念不希望,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利要求对方压抑这份天性。

    更何况,那样的迟则安才是最让她心动的。

    想起他站在顶峰时安静的神态,周念便微微扬起嘴角,方才心里涌起的一点点羡慕又悄无声息地散去。

    哪怕在不同的路上前进,能够看见对方追逐梦想的宽阔背影,也很好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第二天上午,田丽琳抵达接待室的时候,周念就已等候在那里。

    年映春只让邓静后期帮忙,便当真把准备工作全都交给了周念一个人处理。当她看见门从外面被推开,拿着图稿的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在苏城时,虽然也曾经与店里客户有过一对一的交流,但那些客户往往都是不懂行的,多半都是像迟则安那样,绣师说什么便是什么,他们不会对周念表示质疑或否定。

    可田丽琳不同,她尽管并不精通苏绣,但在服装设计上却有着丰富的经验。

    周念为此一整晚都没睡好,好几次梦到对方气急败坏地把她赶出去。

    “田老师好。”她站起身,礼貌地问候。

    田丽琳笑了一下,态度还算亲切:“坐吧,怎么样,已经有想法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周念把连夜绘制的图稿递过去,“我记得昨天提过裙摆的面料是以网纱为主,它的特点是材质轻柔飘逸,加上女主角需要穿上它跳舞,传统的立体绣花和珠子可能会比较累赘……”

    田丽琳翻开图稿,首先看见的便是由红到黑组成渐变色的一组丝线,然后在图片的中间,是以裙摆为形状基础绘制的刺绣图案示意。

    时间紧急,周念没来得及上色,但对于专业服装设计师来说,田丽琳脑海中已经猜到一半完成后的效果了。

    她仔细端详着图案的模样:“羽毛?”

    “对,类似于孔雀羽的形状,但是会做适应的变形显得轻盈一些,”周念伸出手,指给她看细节的部分,“最外一层是橘红色,和裙子本身的颜色相近,然后由黑到红绣出过渡,最后在中间会用金色挑亮。”

    田丽琳挑了下眉:“孔雀羽做变形,能做得足够自然吗?我不想在裙子上看见一些奇怪的几何形状。”

    周念有备而来,她拿出手机,翻出一张照片:“苏绣很适合绣制鸟类的羽毛,既可以做到栩栩如生,也不会出现弧度僵硬的情况,只要处理好丝线的疏密就好。”

    田丽琳不置可否,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提议是否可行。

    周念悄悄深呼吸几次,发现实际开始交谈之后,她并没有自己预料中那么紧张。可能是因为有过一次接受采访的经验,也可能是因为迟则说的那句“做好自己的事”。

    目前对她而言,最重要的事就是取得田丽琳的信任,那么她就要全神贯注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里。

    至于失败的可能性,那就等失败之后再去想。

    许久之后,田丽琳脸上露出了笑容:“你什么时候能把完整的线稿给我?”

    “这周以内。”周念松了口气,弯起眼睛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行,到时候我带布料来找你。”田丽琳打开背包,把之前准备的合同拿出来,“先签合同吧。”

    周念从上到下详细地把合同看了一遍,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落笔的一刻,她把笔握得很稳,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。如果田丽琳看见她的笑容,估计会以为她是因为上面的酬劳金额而高兴,毕竟比市场价多交付了30%的赶工费,换了她自己也会乐得笑出来。

    可是周念心中想的却是,原来这一切没她想像中那么难。

    既然这样,那她以后或许……可以更自信一点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迟则安回来那天,燕都难得的好天气,碧空如洗,万里无云。

    可是他的心情却并不太美妙。

    因为周念头一天居然发信息告诉他:

    加标点符号一共不到三十个字,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,令迟则安只能含笑表示ok没关系。

    可是等到飞机落地以后,那些仰仗了他整整一周的团员们,居然纷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奔向了前来接机的男女朋友的怀抱,还十分有默契地朝他露出“你女朋友怎么没来”的眼神,迟则安就觉得这帮人特别可笑以及幼稚。

    在一堆“迟队再见、迟队慢走”的吵闹声中,迟则安面无表情地挥挥手,独自走向通往地铁的通道。

    然后他半途拆返回来,顺便给周念打了一个电话:“你那个展览在哪里?”

    周念报上地址,小声问:“你要过来吗?离机场有点远哦,而且还是苏绣展哎,我猜你应该兴趣不大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说:“没事儿,我过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那边顿时没了声,好半天后才传来一句:“好呀。”

    排队等了一辆出租车,迟则安把登山包扔到后座,用手机查了一下苏绣展的新闻,然后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电话里周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而且这个展览会连续在燕都开三天,通常情况下来说,她没必要专门选他回来的这天去看展。

    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,她最近工作太忙,只有今天有空。

    当然客观而言,还有一个可能性是周念并不是很想见他,但迟则安直接认为这不可能。

    出租车几乎横穿了整个燕都市区,才把迟则安送到了展览中心门外。

    来看展的人并不多,他在售票口买好票存好行李,便给周念打电话通知他到了。

    没等几分钟,娇小的身影便从展厅二楼快步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周念一眼便看见了迟则安,他身上的气质与苏绣展格格不入,站在那里宛如一个便衣保镖,好几个进来参观的人都被他吓得绕着走。

    她连忙过去把人拉走:“刚下飞机?你可以在家里等我的呀。”

    触手的皮肤还是很软,但迟则安却意识到有点微妙的不同。他停下脚步,反手握住周念的手腕,果然看见食指上贴着一个防水的创口贴。

    “怎么弄的?”他沉声问。

    周念愣了一下,恍惚地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他们一周没有见面了,她原本设想的场景,应该是在他家或者她家,他们可以先热情地拥抱一下,再聊一些亲密的话题。

    如果迟则安想亲她,她也会果断同意。

    可是他直接跑来了展览中心,大庭广众之下拥抱或接吻显然都不可以,但至少应该先找个人少的地方聊聊天。

    毕竟她这一周以来,真的好想他。

    但是迟则安刚才问那句话的时候,有点凶巴巴的,加上他拧紧的眉毛,看起来很有攻击性的样子。

    周念小声说:“不小心被针扎的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又问:“是赶那个什么剧组的衣服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周念点了点头,看见他瞳孔的颜色倏地变深,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迟则安眉头紧锁,安静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看上去还好,没有黑眼圈,也没有脸色苍白,不像是过得非常辛苦的样子。他稍微松了口气,谁知周念趁机把手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哎?”迟则安下意识伸手去抓。

    周念咻一下把手背到了身后,同时还退开一步,莫名其妙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躲什么?”他不解地问。

    周念也皱起眉毛:“你刚才看起来有点凶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一怔,他轮廓本来就很硬朗,加上肤色的关系,经常会被人误以为脾气不好,特别是不笑的时候,看起来像随时会准备教训人。

    他揉揉眉心,说:“不凶你,手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见他表情恢复平静了,周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不太好吧,周围还有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迟则安看了看四周,果然有几个老年人正警惕地瞪着他,似乎怀疑他是欺负小姑娘的坏人。

    他干咳几声:“那先看展。你是不是楼下已经看完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事,从头看一遍也好。”周念说。

    迟则安没有拒绝,因为他发现话音一落,周念是认真地从第一排开始看起了。

    这是她喜欢的东西,迟则安想,就像他喜欢登山一样,周念喜欢苏绣。

    她在欣赏橱窗里的绣品时,变得比平时更加安静,她会在每一幅绣品面前停留很久,像是在观察丝线的颜色与针法的分布。

    作为一个外行,迟则安跟着逛了一段,也看出一些门道。

    这不是夏天时他陪姥姥去参观的那种有很多人参加的工艺展,今天这个展览的绣师都是同一人,这是一场个人展。

    展厅的壁挂电视上正在播放那位绣师的生平介绍,迟则安留意了一眼,发现那人比他想像中要年轻许多,今年才三十五岁。

    周念走到他身边,与他并肩看了一会儿:“她很年轻吧?”

    “三十五,在你们这行应该算。”

    刺绣是一门需要多年积累的行业,周念的老师年映春,直到五十岁那年才成为一代大师,而她的大姨父徐向亭,四十出头也只能在苏城小有名气。

    三十五岁就可以在燕都举办个人作品展,是一个相当值得骄傲的成绩。

    “因为她年轻,所以你就抽空来看展?”迟则安侧过脸问她。

    周念浅浅地笑了一下:“你有没有注意到,她的绣品形式很多样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环顾四周,发现确实如此。

    不论是从屏风到礼服的装帧形式,还是从蝴蝶到星空的绣制主题,展厅里数十件绣品都在向众人展现苏绣拥有的诸多表现形式。

    周念站到以一幅蘑菇云为主题的挂像前,轻声给他介绍:“你看她在这里用的针法,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凑近了也看不出名堂,但他还是问:“你也不会?”

    周念摇了摇头:“我老师会,这其实是以前皇宫里用的古法刺绣,要看很多历史书才能自己琢磨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没有出声,因为他看见周念眼中闪过一丝失落。

    那失落眨眼间便消失了,周念又换回了笑脸,伸出手对他说:“所以你看,我手上被扎到的地方,都是练习新学的针法才会受伤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是因为赶工?”迟则安诧异地看她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啦。但老师说希望我能在这次的绣品里加入传统针法,我才刚开始学,所以才会变得有点忙,”周念踮起脚尖弹了下他的眉心,力度很小,更像是抚摸,“所以不要生气哦,等我忙完了就能陪你啦。”

    迟则安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周念的心思那么敏感,竟然也会有猜错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刚才并没有生气,而是有些心疼。

    以为她没有照顾好自己,以为她因为太累才会不小心伤到手指。

    两人继续沿着参展路线往下走,一幅长达十米的绣品在墙面上展开,这一回迟则安也能认出来,上面绣的是唐宋八大家和他们的代表作。

    想想他给姥姥订制的礼物,就足足花去周念三个月的时间,眼前这幅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日夜日才能完成。

    周念同样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,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弯曲的走廊,正好没有其他人经过。

    她碰了碰迟则安的胳膊,轻声说:“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迟则安配合地弯下腰,“什么?”

    周念将嘴唇凑到他耳边:“年老师说,如果我能掌握她教我的针法,明年她可以带我去博物馆修复文物。”

    近在耳边的呼吸,轻轻地刮过他的耳廓。

    修复文物,迟则安从未想过这件事会与他有任何关联。无论直接或是间接,这都离他的生活太过遥远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刚才,周念在他的耳边,满怀欣喜地宣布了这个消息。

    她的追求与她的骄傲,都在这瞬间绽放在他的周围。

    迟则安抬起眼,看到无数灯光都落入了周念的眼睛里,亮晶晶的,像极了他在最荒芜的草原看见过的星空。

    “那,加油?”他柔和地放低声说道。

    周念弯了弯眼,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意。

    那天年映春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,她差点没敢相信。不是立刻带她去,也不是明年一定带她去,仅仅是一个关于未来的可能,都让她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立刻告诉所有人。

    但她忍了又忍,好不容易等到迟则安回来,才第一个告诉他。

    “桃源”和“风”的灵感都来自于迟则安,而同样也是他给了她勇气,让她敢在采访里展示自己的作品。

    从那一刻起,她的人生就如同蝴蝶效应一般,悄然地发生了改变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走出展厅的出口前,周念一遍又一遍地回头张望。

    迟则安见她恋恋不舍的样子,不由得笑了笑说:“别羡慕人家了,以后你自己也开一个展不就好了?”

    “哪有那么容易,绣师想办个展好难的。”不仅需要名气与艺术性,还需要有足够撑起一次展览的作品数量。

    迟则安去储藏柜取包,打开柜门时说:“有多难?十年做不到就二十年,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,总有一天能办到。”

    周念踢了踢脚边的石子,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。

    “迟哥,”她软软地喊他,“你会一直登山吗?”

    他点了点头:“你呢?一直做苏绣?”

    “应该也是,“周念想了一下,发现自己对其他工作都没兴趣,“但我还是有点好奇,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,想过要放弃登山?”

    迟则安顿了一下,他把登山包背到肩上,和周念并排往外走,许久之后才说:“有过。”

    周念抬头看他,他眼睛里那些压抑的情绪又翻滚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不想说就别说啦。”她想到了那个唯一的答案。

    迟则安说:“没事儿,反正迟早会告诉你,”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,“附近找个地方吃饭,慢慢跟你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