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三章 张永说告密,请阁老旁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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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定长孙徐光祚的规画下,再加上礼部那位姗姗来迟的主事是办老了那些宗室丧事的,接下来兴安伯徐威的丧事自然办得四平八稳,再没有先头灵堂上那大闹一场的风波。[ 文字版更新最快到 ]即便如此,徐毅借助徐威遗折上书好容易扳回来的一丁点优势,又就此消耗殆尽,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光祚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兴安伯府的那些“奸险”小人,其中十个里头竟有九个是戴姨娘的心腹,亦或是是他有勾结的。

    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下,再加上徐毅自忖买通了马文升的门路,头七一过,急不成耐的他便上书吏部,以自己继室明日孙的名义请求袭封兴安伯爵位。他特意找了一位坊间出了名文采华丽的秀才,那妙笔生花洋洋洒洒一大篇好文章送上去,旋即又走了一趟马府,虽没再见到马公子,获得了马公子底下一个得力小厮真真切切的包管之后,他犹嫌不敷,又是投书礼部,甚至还想方设买通了人从右顺门送了一份直达天听的奏章上去,除却指斥徐良昔日不肖之外,还少不得直言其子身份可疑云云,另外又往李荣那干儿子那里送了一份厚礼。

    即便他有钱,这么一番折腾下来,也是已经用失落了整整三千两银子,伤筋动骨自没必要说。相较之下,徐良和徐勋就恬静多了。父子俩除却依照日子前去兴安伯府介入种种丧仪,其余日子就依照服丧的规矩,在家里韬光养晦,除去吏部的投书之外,哪都没去。傅容派来的几个护卫对拘在家里颇有微词,但他重赏过一次之后,一众人就都老实了。

    这一日父子俩在西屋整理工具,东屋里头,正在整理架子上书籍的木怀恩见京不乐走了进来,瞅了瞅没他人,就笑着讥讽道:“这主人家韬光养晦,京公公可是觉着闲得发慌了?”

    “发慌倒不至于,咱家究竟结果打着的旗号是傅公公派来送礼的,还能出门走一走。咱家就是觉得傅公公这一趟派错了人,那徐勋小小年纪,竟是人家四十多的还老成些,简直是成精了。”萧敬和李荣是徐勋亲自去送的礼,而陈宽王岳以及其他各监的管事大太监那儿却是京不乐去的,自然听到了司礼监诸公对徐勋的评价,小眼睛眯了眯,嘴角那颗痦子竟是也轻轻颤栗了两下,“他这以静制动,比起那边上蹿下跳,那简直是强太多了。幸好徐良有他这儿子相助,否则非得被恶心人给恶心死。”

    “想不到难得服人的京公公,也会这样评判徐公子。”木怀恩哂然一笑,擦拭了最后一个书架,这才放下抹布转身过来说,“那京公公觉得,此番希望有多大?”

    “虽说他做得很好,但朝中风向近来不算好。”京不乐走动的都是那些消息灵通的大太监,但他不是徐勋的私人,对方不问,他也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皱了皱眉就说道,“内阁那三位老先生不哼不哈,恍如不在意这种小事。六部尚书那儿,马文升是主张明日庶有刘的,应当主张徐毅秉承,其他大佬也还没有亮相,至于皇上,就算有偏向,这些年也没驳过部议廷议的结果。唉,要说太子究竟结果不管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爷,少爷,朱小侯爷差人来了!”

    这话还没说完,两人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个大声嚷嚷。这一声朱小侯爷,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,木怀恩立时撂下了手边还没干完的活,迅速上前推开了支摘窗,看到院子里一个快步走进来的人,他便朝一旁的京不乐努了努嘴。而京不乐仔细打量了片刻,立即眼睛一亮:“是太子东宫的张永,虽只是奉御,但说是很得宠。”

    两人眼瞅着徐勋亲自出来把张永迎了进去,便索性站在窗前低声商议了起来,不过一会儿夫,他们就又看见徐勋和张永一块出来,竟是把人送出了门。正在他们琢磨张永这特地跑一趟,究竟是太子让其捎带了什么消息,外头就传来了陶泓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京公公,营公公可在?少爷请您去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这下京公公不会闲着了。”木怀恩笑眯眯地冲着的京不乐虚手一引,见这人冲自己一颔首,就立时打起门帘出去了,他不觉耸了耸肩微微一笑,又拿了浮尘去各处掸灰,嘴里却喃喃自语道,“傅公公急流勇退享清福,可你不合,若有机会重新在宫里谋一个位子,你只怕求之不得,否则宫中朝堂人事何必摸那么清楚?傅公公心知肚明,这才把你派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要比耐心,徐勋前世里能蛰伏上十年,现如今闷在家里不克不及四处走动,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,唯一的懊恼就是小丫头那儿只有李庆娘往来两边传递书信,竟是没去偷溜出去见人。

    因此,张永此番送来的讯息,他自然不会轻易视之,这会儿京不乐一来,他和人厮见过后一坐下,就直截了本地说道:“京公公,刚刚张公公来访说,有人向他告密,吏部尚书马文升之子收了徐毅力钱斯,因而使其父为徐毅言。你觉得此事真有可能?”

    告密?

    京不乐原本以为今天张永来,一定是太子朱厚照有什么话要对徐勋嘱咐,却不料事实更令人震惊。他几乎只是心里一合计就反问道:“太子可知道?”

    “张公公心下犯难,特地来找我提醒一声。我对张公公说了,这样的道听途说,不消在太子面前提起。”徐勋顿了一顿,这才恳切地说道,“马尚书为人我不清楚,这告密的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,我也不清楚,所以有请京公公教我。”

    徐勋因缘巧合际遇太子,又因此而得天子召见,哪怕这次爵位失手,决计也另有一番另外机缘,因而京不乐哪怕为了自己的将来,也拿定主意要为这位多盘算盘算。可是面对徐勋这样的谦和态度,他仍然受用十分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更亲切了。

    “教是不敢当只能说为徐公子分辩一二。吏部乃是六部之首,情形相当复杂,如今马尚书已经年近八十,屡次请致仕却禁绝,自然碍着了他人的路……”

    一大通长篇大论阐发完,徐勋就若有所思地址了颔首。看来,自己这看似不太重要的一件小事,却是成了大佬角力的舞台。既如此,他还是拿着之前的宗旨以静制动,以不变应万变的好!给人当作了枪使那又何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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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勋贵大臣身后无嗣这爵位该怎么秉承,朝廷是向来有成例的。若是这人生前有恶名被人提出来,抑或是天子心里本就有疙瘩,那么爵位多半是到此为止;而除此之外的大大都都是比及丧事办好了之后,再慢慢寻访直系亲属,一个爵位空个三五年不奇怪,空个十几年司空见惯,空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……君不见信国公汤和连胡惟庸案和蓝玉案都安然逃过,可就是因为汤和死后诸子争袭,分明后人无数可这信国公爵位愣是就再没个说了?

    所以,爵位世袭素来有下头急上头不急的惯例,尤其是稳坐垂钓台的吏部更是没事也要挑出秉承人的错处,更不要说有事的时候了。然而,这一次却恰恰相反,一边徐毅是上蹿下跳使尽浑身解数,一边徐良父子是闭门家中服孝守丧,简直是忘了此事似的;老迈的吏部尚书马文升上过一次表后,吏部侍郎焦芳也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他已经悄悄让人给东宫的内宦捎了个信,怎会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!难道太子朱厚照真的不在乎这件争袭官司?亦或是徐家父子真的不在乎?

    往这件事上下了很多夫,焦芳自然不肯意等个三五年,在等了三四天没消息之后,他终于破釜沉舟直接一份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折子送了上去,直言不讳地说如今兴安伯骤去,街头巷尾流言物议极多,应及早定下秉承之人,以安民心云云。

    折子送到司礼监,无论萧敬还是李荣,心里难免都有自己的小九九,立即在御前汇报的时候提了出来,于是弘治皇帝一颔首,在把折子送到内阁票拟时,司礼监写字孙彬少不得对三位阁老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。

    “万岁爷说,这事情久拖未决欠好,还是让吏部把两拨人召来好好评议评议,有个结果,也省得民间议论不休。万岁爷还说,三位先生若有空,无妨去旁听旁听。”

    孙彬这一说,刘健李东阳谢迁不由面面相觑。他们可是日理万机的阁老,这一天十二个时辰还愁不敷用,去旁听这种无聊的争袭官司,他们吃饱撑着了?然而,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,孙彬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更是石破天惊的话。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也说,想去瞧一瞧热闹,三位先生都兼着太子的东宫官,名正言顺的师傅,陪着太子一块走一趟,也好让太子了解了解世情。”

    看这种官司能了解世情?这不是笑话么?

    性子感动的刘健立即便想要站起身说话,但手一按上扶手,就被李东阳按了下去。而刘健迟疑了老片刻,见孙彬垂头束手异常恭谨,他最终沉声说道:“你回去报萧公公李公公,烦请禀上皇上,就说我等三人遵旨。”

    等孙彬一走,李东阳便对一旁皱眉的谢迁微微颔首道:“木斋,不过是忙里偷闲,走一趟又何妨?太子已经许久没到文华殿听讲了,这难得的机会不抓紧,下一次再见太子,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刘健也点了颔首:“西涯说的是,再说,咱们也无妨看一看那个徐勋究竟是何方神圣,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领,在南京能让文武和中官齐齐交口奖饰,到了京城既能让太子喜爱,又能感动皇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