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 归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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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筑京观,泄敌气,同时以此告诫天下,以儆效尤,这是季义的进言。季义稳重儒雅,一派文将风范,却进献如此残暴之法,实在出乎郑胡意料。但细细想来,却是情理之中,现在诸侯混战,各国攻伐,倘若前线临敌,国内却举兵反叛,那便是背腹受敌必死之局,怎能不让人后怕?为了防止此事再发生,势必严惩,绝不姑息。所以泄敌气方便攻城只是其次,主要还是为了彰显武功,震慑宵小。

    虽然此法也可能激起城中守军死志,反而让他们放手一搏;但季义认为,城中敌寡,对我军心怀惧意,兼之贼首栾裕此刻又身死,早已是一盘散沙,绝不可能有玉石俱焚之念。事实证明,季义的判断是对的。

    但毕竟此事太过残暴,有伤天和,郑胡不允杀俘,季义便退而其次,改为割战死栾卒首级,也方便军功清点。

    现在,城池已下,此事也广为人知,那京观就不必再堆了,故郑胡有此一说。季义本意是想将京观筑于城外三天三夜,大张旗鼓、广而告之。但此刻他见郑胡神色坚定,还带有一丝不愉之色,他便不再言,低首称诺,挥手招来左右,速差人去办。

    两人无言,气氛沉默,率军行了一路,来到栾裕府邸。此时,其余郑军偏师皆已悉数入了城中,各营将校皆在此处静候郑胡到来,郑胡一眼就看到庄江位于众人最前,垂手而立。

    一见郑胡到来,众人立即迎上前,拜见自家君上,庄江同时下拜请罪:“君上,臣无能,臣一时大意,竟让贼将伍延逃了去,还掳走了申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何罪之有?”郑胡大笑,好言宽慰道:“此事不怪将军,战阵之中,场面混乱,给了此贼可乘之机,也是无可奈何;倒是将军,驻军城北临危不惧,打退了栾贼的奇袭之兵,不但无罪,反有大功!”

    “何况将军已遣人去追,事已至此,便静候佳音吧。”

    众人等至天黑,诸部骑兵搜捕了一天,终于络绎归来,但都无功而返,皆是说让贼人走脱了,不见踪迹。

    郑胡见此眉中含忧,长叹一声,说道:“城池虽下,贼首也已伏诛,却不曾料想,伍延此贼竟敢掳走吾弟,唉,事情终不得圆满。想来,吾弟多苦,早年我与吾弟分别质与他国,不得聚,不想归国之后还有如此劫难。”随后他又是一声长叹,众将闻言默然。

    此事关重大,魏其食顾不得其他,出列进言道:“君上兄弟情深,臣感佩,但恕臣直言,申公子被贼掳走,臣切以为,此贼极有可能挟公子逃往吴国。吴君狼子野心,素有图郑之举,如今公子年纪尚幼,万一落入吴君手中,那君上一片纯良之心,恐为他人利用。”

    魏其食这一番话,倒是说中了郑胡心里的忧虑所在。如今种种,皆是因争嫡而起,郑胡一日不得公子申,事态便一日不得停息,郑国便一日不得安宁。如若万一,公子申果真又落入吴君之手,那吴国便有了借口,随时可能卷土重来,再谋郑地。

    “本欲攻下栾城之后,立刻北上,转战利水,竭尽全力以助公叔退敌。而今看来,还需留下一军,以备不虞。”郑胡左右度步,时而抬头北望。“燕军来势汹汹,虽然先前公叔小胜,但依旧被困于利水之南,也不知公叔能否顶住攻势。”

    魏其食闻言宽慰道:“上将军知兵善战,北境定是无忧。”

    “但愿如此。”

    言谈间,诸骑尽归,庄江下令关闭城门,校点一番,却发现少了一部,原来是鸷与其部还未归来。

    “莫不是,其部发现了伍延的踪迹,所以久不得归。”魏其食转念一想,如此说道。

    诸文武闻言,纷纷点头赞同,觉得该是如此。郑胡因此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些许希冀。

    又等待了许久,突然城门传来喧哗之声,马蹄之声由远而近,明显是报信的小卒骑马而来。还未见人,庄江便急忙起身,上前两步,向着门口大声问道:“可是鸷归来了?”

    信使进帐拜倒在地,答曰,确是鸷率部归来。庄江发问时,众文武屏吸等信使答复,此刻闻言一片哗然,连郑胡也刷地站起,急声问道:“可迎回了申公子?”

    想了想复又开口追问道:“是否有拿住伍延?”

    伍延神勇,万夫莫敌,对于是否有拿住他,众人都不抱指望,但是否有抢回申公子,众人都急切想知道。一个个都收了声,热切的盯着信使。

    问及申公子,信使神色茫然,答曰不知;但问及伍延,他面露激动之色说道:“见他麾下众人浑身浴血,似经过苦战,其坐骑上挂有一硕大人头,面黑环眼、豹头虎须,很是不凡。”

    众人大喜,季义对郑胡说道:“敌众有此面相者,唯伍延一人,如今贼人授首,公子定是安然归来!鸷微末出身,不想却立得如此大功!还是君上慧眼识珠啊。”

    郑胡一怔,先前沙场交手,伍延几次都差点取他性命,在鬼门关上来回兜了几圈后,郑胡留下了深刻印象。想当初,此人纵横军阵、所向披靡、无敌于当世,如此猛士如今却横死疆场,连头颅都被人割了去,真是如此吗?莫非鸷此人有比肩伍延的武艺?一时间郑胡百感交集,不知是该为伍延逝去唏嘘,还是为自己有喜得一猛将而欢喜。

    呆立片刻,郑胡马上回过神来,吩咐道:“速传他前来复命!”

    不一会,鸷便提着一血肉模糊、沾满泥土的头颅来到郑胡跟前,“臣鸷拜见君上,见过诸位将军。”

    这人头虽然血肉模糊,好在面容清晰,众人一眼可以看出,确是伍延的模样。郑胡七上八下的一颗心,此刻终于落下地来,但他心中没有半点欢喜,只有为伍延感到可惜:卿恰逢乱世,凭卿只能,本该建功立业,成为关云长、岳武穆那般人物,留下赫赫威名传于后世,不想机缘巧合却陨于此地。

    他心中这般想着,口中却连声说道:“好!好!卿之能,孤今日方知!有此大功,入卿拜将不在话下!论功行赏之时,孤将亲授!”

    不料,郑胡说完,鸷并未谢恩,而是低首说道:“臣惭愧,虽斩获此人,却非伍延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伍延?”郑胡闻言一呆,细细查看人头,当日战场上郑胡与伍延交手,彼此站的很近,所以伍延面容他认得。仔细辨认一番后,他发现此人确实不是伍延,虽然极像,但细看,眉眼之间却有一些细微的差别。“不是伍延,那此人又是何人?为何与伍延如此相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