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节:第五章(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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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领把玩着空瓶子,呵呵直乐:"都他妈怨老吴。"

    吴以添很是不满:"怨得着我吗?"

    业务顶撞道:"那我部门协作单给您了啊。可人家项目接待媒体的说咱们没人去啊,车马费他都备出来了。"

    吴以添啐道:"一个破签约仪式还挺当回事儿!"还是承认责任是出在自己这边,他在医院看了一宿孩子,精神头儿有点不够用,也不确定是不是忘安排了。扭头看见伍月笙空空的工位,眼睛一圆:"啊对了,昨儿让三五去的。她今儿请假没人告诉我是吧?你看我以为她直接去采访了呢。得,我联系那边,给他发个大稿行了吧?"把人打发走才窝火地骂:"三五这死丫头,给我上眼药呢……"

    猛然一阵胆儿突的,昨天晚上走得急把事儿都丢给六零了。三五喝成那样,六零再没个耐心烦儿,这会儿没出什么人命吧?

    伍月笙正在超市买菜,听了吴以添为时过晚的担心,冷哼:"出人命了你现在才想起来有用啊?"把方便面扔进购物车里,挂掉电话去结账。简单几样东西,从皮夹里抽了二十块钱,拎着袋子等找钱。

    收银员很有礼貌地看着她:"麻烦您有一块钱吗?"

    伍月笙以为是给一块找个整钱,就说:"没有。"

    收银员愣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了。搞了半天原来二十块钱没够,纳闷地掏钱给人家,身后排队的一个老外看得直乐。得到伍月笙狠狠一剜:"跟个骆驼似的。"接过小票边走边看:这方便面怎么七块多钱一包?翻出来一看是进口的。

    身后有人追上来,是刚才捡笑那老外,伍月笙停下来看这个进口货。

    进口货半倾着身子歪着头与她平视:"CANYOUSPEAKENGLISH?"

    伍月笙说:"不会。"转身就走,最烦问路的。

    老外不曲不挠,伍月笙过了天桥他还跟在后边"HI"。

    伍月笙正因为花了冤枉钱来气,可惜身后这出气筒不懂人语,她英国话骂人还不太溜。停下脚步凶神恶煞地瞪着他。

    老外刹车不及时地冲到她前面,连忙无辜地笑了笑,耸耸肩,想说什么又止住,再摊手,表示自己没有恶意。

    伍月笙看他演了半天哑剧,忍无可忍地向他比了比中指:"GO!"

    老外涨红了脸:"WELL,YOUKNOW,ITHINK……ILOVEYOU。"

    伍月笙仰视那张炽烈如井下矿灯的脸孔,亲切地问:"WHAT-SWRONGWITHYOU?"

    程元元开车经过,踩了一脚油门,好奇地看着他们:"伍月笙?"

    伍月笙丢下一脸错愕的洋骆驼,开门坐进车里。

    娘俩儿进了小区,程元元问:"那是谁啊?"

    伍月笙随口说:"不认识的。"

    程元元唉声叹气:"你说你行情这么好,咋就挑上六零了呢?"

    伍月笙故意问:"六零怎么了?"

    程元元很惊喜:"你喜欢他?"

    伍月笙轻嗤:"我有被虐倾向?"

    程元元慌了:"他昨晚对你……"

    伍月笙翻白眼:"你能纯洁点儿吗?妈,"

    被人刻意提醒了身份,程元元干咳一声掩饰尴尬,停好车跟女儿上楼,坐在沙发上叠起双腿摆出家长威严:"咱们来谈谈这个事儿吧。"

    伍月笙看也不看她一眼:"没空。"烧水煮面,是谁说她爱咋地咋地的?这时候冒出来了!

    "用不着给我摆这种脸,我现在不是逼你结婚。"程元元已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,早准备好的说词甩出来,"伍月笙你长这么大,我没管过你什么吧?我觉得你不像别家孩子,你知道怎么是对自己好。今儿要说你跟六零是男女朋友,你妈我啥都不说,因为你们都不是小孩儿了,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,能为自己行为负责。你不是不懂事儿的,怎么能随随便便跟人就睡了?你一正经姑娘,又不是帝豪那些玩意儿。"

    伍月笙盯着锅里翻滚的水泡。"妈,"她转头看着母亲,一字一字清晰地问,"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?"

    程元元瞬间白了脸。良久,她说:"有,你就是。如果我不想负责,根本就不会把你生下来,知道吗?我生了你,并且尽量让你方方面都过得很好,这就是我要负的责。即使这两年拼命想把你嫁出去,也不是为了放弃这个责任,我只是……我不希望你不相信婚姻,不相信爱情。我希望你有个正常的人生,开开心心的。因为你不仅是我的责任,还是我跟我爱的人生出的孩子。伍月笙,我跟你爸爸,是相爱的。"

    这种话,没有对任何人说过,只是一开口,泪水已经积满了眼眶。

    程元元笑了笑,吸吸鼻子,歉然看着震惊的女儿:"你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意外,这一点不用怀疑。我不多管你,是想让你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,而不是眼看着你走歪路也不管。没有爱的性是畸型的,妈见得多了,但她们是生活所逼没办法。有些人要一夜情,要刺激,那是病态,你不能把这当成时髦,知道吗伍月笙?"

    伍月笙僵硬着脊梁,各种思绪交织。她没怪过程元元什么,可是她真的有想过,自己就是个"可有可无的意外",才会一直敦促自己成长。所以听到这句"不仅是我的责任,还是我跟我爱的人生出的孩子",就如同被重重打了个耳光一样,满眼金花乱舞。好容易才站稳脚步,伍月笙轻轻道:"妈,我知道了。"

    这么多年,被家人所不容,生活没有着落,各种困难,程元元没掉过眼泪。她觉得,自己的眼泪,为那个男人流过一次,已经足够。现在又轮到他女儿:"我真是欠你们爷俩儿的……"抽过纸巾用力擤鼻子。

    伍月笙嘲笑她:"你小点劲儿擤噢,留神垫的塑料给擤歪了。"

    "放屁!"程元元鼻音浓重地骂她,"你娘我这高鼻梁是天生的。"

    伍月笙撇嘴:"我不信,你看我这小塌塌鼻。"

    程元元瞪她一眼:"你像你那死爹。"

    伍月笙等这话已经等二十多年了,匆匆跑到程元元身边坐下:"我那死爹是不是很帅?"

    程元元一脸得意的"那当然",却言不对心地扭曲着嘴唇:"他长得像个耙耙儿似的。"

    伍月笙笑得咕咚从沙发上折下来:"我妈你简直是职业骂街的,这词儿都能让你造出来……"人长得像大便!多么抽象而阴损的形容词啊。

    "笑个耙耙!"程元元骂上瘾了。

    伍月笙又笑了好一阵儿,直到程元元提醒她锅干了。伍月笙才想起那七块钱一包的方便面,熄了火挑出面条,小心地问:"我爹他……没死是吧?"

    程元元盘起手:"永远丧生在我心中。"

    伍月笙难得发回贱,告诉她妈:"没事儿,有我活蹦乱跳陪你。"不等程元元开口她又说:"但我还是不想结婚。"

    程元元开始念经:"六零这孩子倒是不错。年纪也相当,脾气也相当……"就是太相当了,到一起得过什么日子啊,还不净干仗儿了。

    伍月笙挑毛病:"个儿矮。"

    程元元狠狠诅咒:"对!你找个又高又傻的,穷光蛋一个,半拉眼儿瞧不上你,天天打你让你干活。"

    伍月笙端了碗过来跟她抬杠:"那怎么着?没有钱能赚,没有爱可以慢慢培养。六零呢?他那个岁数了还能长个儿吗?"

    程元元气得:"你这死样的我不妨明白告诉你:等人爱上你,比让六零长个儿还难!"抢过她筷子:"也不说给我煮一碗,大早上就为你这点屁事奔过来水都没喝一口呢!"

    "那你可别吃瞎了,这面七块多钱一包呢。"伍月笙笑着把碗推给她,再去重新烧水。

    程元元吸溜着面条又想说话,才叫了一声伍月笙,冷不防呛着,剧烈地咳起来。

    伍月笙落井下石笑话她。忽然想起那夜的最后,六零叫着她的名字,然后缄口。

    他想说什么?是要负责吗?

    伍月笙打电话给陆领:"我妈让我对你负责。"

    陆领一口刷牙水喷了满镜子:"告诉你妈我谢谢她老人家。心领了。"

    伍月笙哦一声,再次确认:"真心领啦?那这钱我可自己留着了。噗,一百,两百……能买件儿像样小衫呢。"

    "你说钱啊。"陆领擦着头发走回房间,坐在床上发笑,"那你得还给我。要不你说你陪我睡一宿,还把钱收下了,算怎么回事儿呢?"

    伍月笙怒道:"操!我看你他妈压根儿没想要回去。"愤怒地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陆领终于赢她一回,手机一撇,倒在床上哈哈大笑。突然想起程元元说过她家是开夜总会的,再想,追尾那天,伍月笙好像就因为他说"开价儿"而破口大骂。事后说起来,老吴还训他说话不讲究,当时他觉得要真为这事儿急眼太小题大作了。这会儿前思后想,伍月笙也许真对这种事比较敏感。那他岂不是当场打脸?一骨碌爬起来拿过手机按回拨键。

    伍月笙没好气:"告诉你哦,不,给,了!"

    陆领抓抓湿漉漉的头发:"那你请我吃个饭吧。"

    伍月笙问:"干什么?"

    陆领无赖:"哎你跟我睡都睡了,再防着没意思了吧?"

    伍月笙说:"睡是睡,你别想打我别的主意。"严重怀疑他和程元元联手了,就说程元元居然有他手机号……

    陆领恼火起来:"你还有他妈别的值得人惦记吗?"

    伍月笙说:"操你大爷!"更加愤怒地挂上电话。

    陆领躺在床上也很怒。这女的就像个刺猬似的,怎么摸都扎手……不对啊,他把电话打过去,本来是为之前的失言想哄她消气,结果怎么越哄越僵。想一下,他不应该再提什么睡不睡的事,要负一部分破坏气氛的责任。

    起来换了衣服,坐车奔伍月笙公司去了。

    佟画打车到陆领家门前刚停下,就见要找的人火急火燎出去了,赶紧钻回出租车:"师傅师傅,人在前面车里,快帮我跟上。"

    陆领到楼下给伍月笙写短信:"下来还我钱!"

    伍月笙气得牙都咬碎了,我还你钱!她念着,我还你钱,姑奶奶我把这百十块钱换成钢蹦把你捣成蒜泥。一拍桌子站起来:"我出去一下。"

    吴以添刚拿了张邀请卡过来派任务,听见之后赶紧问:"哪儿去?马上要出门。"

    伍月笙不回头地说:"这就回来。"